第32章 四十八小时穿越地中海(2/2)

“我看不能。”

“那么,我的朋友,地球终有一天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僵尸。它会变得不能居住,从而像月亮一样无人居住。月亮早就耗尽了维持其生命力的热能。”

“那需要多少世纪啊?”龚赛伊问道。

“大概需要几十万年吧,我的小伙子。”

“这么说来,”龚赛伊说道,“我们还有时间完成我们的旅行,只要尼德·兰不出来捣乱。”

龚赛伊放下了心,于是开始研究起高高凸起的海底来。鹦鹉螺号此时几乎贴着海底,正缓慢地在海脊上行驶。

在火山岩构成的海底,生长着各种生机昂然的海洋植物:海绵、海参、卷须裹身磷光闪烁的海胆、沐浴在阳光七彩之中的俗称海黄瓜的海参、把周围海水染成了紫绛红,一米多宽的流动车盘、像乔木一样高大而且美丽无比的海生水仙、长茎海罂粟、各种可以食用的海胆,以及灰茎褐花、隐藏在自己橄榄色触须里的绿色海葵。

龚赛伊主要忙着观察软体动物和节肢动物。尽管这方面的分类有点枯燥乏味,但我不愿因为遗漏了他所观察到的软体动物和节肢动物而惹恼了这位好小伙子。

在软体动物门中间,他记下了许多梳状扇贝、互相层叠的驴蹄海菊蛤、三角形的水叶贝、黄鳍透明壳三叉贝、橙黄色无壳侧鳃、青斑卵形贝俗称海兔的腹足贝、多拉贝勒贝、无触角肉贝、地中海特产的伞贝、介壳珍贵的耳贝、焰纹扇贝、据说朗格多克人爱之胜过牡蛎的不等蛤、马赛人喜爱有加的蚝蚬、白胖的双层帘蛤、几只美洲沿海生产的,在纽约销量可观的美洲帘蛤、各种颜色的带盖梳贝、我觉得胡椒味很重的,老缩在洞里的石蛏、介壳隆起的皱纹帘心蛤、满身红色结节的辛提蛤、形似威尼斯小舟,两端上翘的食肉贝、菲罗尔王冠贝、螺纹介壳的柱像贝、身披流苏薄纱的白点灰色泰提贝、形似鼻涕虫的琴贝、背朝下爬行的蜗贝、勿忘草形和椭圆形介壳的耳形贝、浅黄褐色梯螺、滨螺、轮贝、瓜叶贝、岩贝、层纹贝、圆贝、潘朵拉贝等。

有关枝节动物,龚赛伊在笔记上非常正确地把它们分成六纲,其中三纲为海生纲。它们是甲壳纲、蔓足纲和环节纲。

甲壳纲又细分为九目。第一目是十腕(足)目,也就是那些一般都连成一体、口腔器官上长着好几对节肢的节肢动物,它们长有四、五或六对胸足或能行走的足。龚赛伊按照我们的导师米尔恩·爱德华兹的分类法把十足目分成短尾、无尾和长尾三组。这些名称略显粗俗,但非常贴切、准确。在短尾组中,龚赛伊记录了前额上长着两个叉开的尖凸的亚马提无尾虾,不知何故被古希腊人奉为智慧象征的无尾蝎、棍状海蜘蛛和刺状海蜘蛛——它们通常都生活在深水里,可能是迷失了方向才来到这里——十足蟹、矢形蟹、菱形蟹、粒纹蟹——龚赛伊旁注道“很容易消化”——无齿伞花蟹、埃巴里蟹、波纹蟹、毛绒蟹等等。长尾组被分为鳞甲、掘足、不能站立、长臂和足目等五科。龚赛伊记录了雌虾肉颇受青睐的普通龙虾、虾蛄、沿海虾和其他各种可食用的虾。由于龙虾是地中海唯一的鳌虾属动物,所以龚赛伊没有对包括鳌虾属动物的不能站立科进行细分。最后,在无尾组中间,龚赛伊看到了一些普通的德罗西纳蟹,它们正在争抢一只被遗弃的贝壳,还有前额带刺的同源蟹、寄居蟹和鲍塞拉那蟹等。

龚赛伊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他没有时间去观察口足目、端足目、同足目、等足目、三叶虫目、鳃足目、介形目和切甲目,以便把甲壳纲动物补充完整。要结束对海洋节肢动物的研究,他恐怕还得列举包括剑水蚤、亚居尔蚤在内的蔓足纲,以及他已经细分为管栖目和前肢目的环节纲。不过,此时,鹦鹉螺号已经驶离利比亚海峡的浅水区,回到深水区以后又恢复了原先的航行速度。自此,我们再也没有看到软体动物、节肢动物和植形动物,偶尔见到几条大鱼像影子一样一闪而过。

二月十六日夜间,我们驶入了地中海的第二个海底盆地,盆地的底部深达3000米。这时,鹦鹉螺号在螺旋桨的推动下,凭借自己倾斜的尾翼,滑到了海底盆地的底部。

虽然海底盆地底部没有美丽的自然风景,但却把一幕幕扣人心弦、骇人听闻的景象映入了我的眼帘。事实上,我们正穿行在地中海海难事故频发的海域。从阿尔及利亚海岸到普罗旺斯沿海,曾经有多少船只不幸遭遇了海难,又有多少船只莫名其妙地失踪!与浩瀚无垠的太平洋相比,地中海只不过是一方湖泊。不过,这是一个任意肆虐、变化无常的湖泊,对于扬帆在天水之间航行的单桅三角帆船来说,今天风平浪静、温顺听话的地中海,明天却狂风肆虐、白浪滔天,足以把最坚固的船只抛入万丈深渊,砸得粉身碎骨。

因此,这次快速穿越深水区时,我见到了多少失事船只的残骸,有的已经长满了珊瑚,有的才刚刚生锈:船锚、大炮、炮弹、铁器、螺旋桨叶片、机器部件、破碎的汽缸、无底的锅炉,还有东倒西歪地悬在水中的船体。

这些失事船只有的因相撞,有的则由于触礁而沉没。我看到一些垂直下沉的船只,桅杆挺直,索具在海水中浸泡,已经变得僵直。它们好像抛锚停泊在一个巨大的集市港口里,等待着扬帆起航。当鹦鹉螺号在它们之间穿行,用舷灯照射它们时,它们仿佛是在向鹦鹉螺号挥旗致意,发送口令呢!可惜,不是。在这个灾难之地,只有寂静和死亡!

鹦鹉螺号离直布罗陀海峡越来越近,我发现,地中海海底失事船只的残骸也越来越多。这时,非洲海岸与欧洲海岸的距离也缩小了。在这里狭窄的海域发生船舶相撞的事故也十分频繁。我看到许多铁船的水下体、汽轮稀奇古怪的残骸,有的横躺着,有的竖立着,犹如一头头身躯庞大的动物。其中有一艘船船帮开口,烟囱弯曲,机轮只剩下轮缘,船舵已同艉柱分离,但仍有一根铁链相连,船名板已经被海水侵蚀,展现出一幅凄惨的景象!在这次海难事故中,有多少生灵命归西天!有多少遇难者葬身大海!船上是否有人死里逃生,把这场灾难告诉世人?或是波涛封锁了这起海难事故?我也不知为何,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艘沉入海底的船只有可能就是那艘二十年前连货带船一起失踪、后来从未听人说起的阿特拉斯号船!啊!地中海海底的沉船史将是一部多么悲怆的史诗!在这个白骨成堆的地方,有那么多的财富付诸东流;有那么多的遇难者葬身此处!

不过,鹦鹉螺号对此无动于衷,开足马力,全速航行在这些残骸中间。二月十八日凌晨三点,鹦鹉螺号驶抵直布罗陀海峡入口。

直布罗陀海峡有两股海流:一股是早已为人们承认的上层海流,它把大西洋的水引入地中海;另一股是下层逆流,如今的论证已经证实了它的存在。事实上,大西洋和地中海沿海河流不断注入地中海的水量理应每年抬高地中海的海平面,因为地中海的海水蒸发量不足以与注入量保持平衡。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于是,人们自然就认为下层存在一股逆流,把地中海多余的水量输回到大西洋。

实际情况确实如此,鹦鹉螺号正好顺着这股逆流,迅速地从狭窄的海峡通过。瞬间,我得以瞥见了赫尔克里斯庙的美丽遗址。按照普林和阿维纽斯的说法,这个寺庙和它所在的低海拔岛屿一起沉入了大海。几分钟以后,我们已经在大西洋海域航行。

注释

[1]卢卡拉斯(公元前110?一公元前56年):古罗马大将,以宴饮奢华著称。

[2]阿拉克尼:希腊女神,擅长刺绣。

[3]史密斯(1769—1839):英国地质学家,地层学的奠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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