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晖桥下。m.
妇人的哭声、远处火爆声、呼呼风声,交杂在一起。
望着将军庙浓烟猛火交织,郑不浪眼睛通红,不禁流下两行泪。
“你哭了?”赵明诚见状,安慰道“放心,官家有龙气庇佑,区区火焰伤不了他,咱耐心等待就行。”
郑不浪不好意思道“小弟是被烟熏的……”
赵明诚不说话,这赵佶真要不走运一命呜呼,也算为大宋尽了一份责。
赵明诚转头,凌厉地眼神看着他,又指了指朱勔几人,怒吼“难道像你们一样个个贪生怕死?”
郑不浪赶紧抱住他,劝道“赵兄,你这是去飞蛾扑火啊。”
旁人皆动容,甚至有百姓留下了泪水。
说着就爬起来往水岸走,通红的眼睛看向那浓烟火海处。
赵明诚跌倒在水里,失魂落魄,突兀他爬起来,带着哭腔道“学生要给官家殉葬,要给官家殉葬啊!官家!”
朱勔依旧沉默,周边的喧闹声沉寂下来,百姓也不敢说话。
赵明诚近乎哀求问“朱勔,官家在哪里?”
蔡攸沉默。
赵明诚上前抓着蔡攸的湿漉漉的衣襟,寒声质问“我问你官家呢?啊!”
几人看了一眼赵明诚,便低着头不说话。
声音吸引了旁边的百姓,百姓咂舌骇然,火灾里头还有官家?
赵明诚走在水中,扑腾跌了一下,怒声吼道。
“官家呢?!”
桥下人太多了,百姓又处于恐慌状态,赵明诚好不容易才借道过去。
赵明诚循声看去,这不就是朱勔和蔡攸么,还有几个熟悉的将领。
郑不浪揉了揉眼,手指着桥下一个蜷缩的几个人影。
“赵兄,你看。”
只是可怜这些百姓,猛火无情,不知道摧毁多少房屋,甚至多少人丧命。
“德甫!”朱勔这次开口了,他嗫嚅道“官家有几十个将士护佑,应当会平安。”
赵明诚站着不动,目光呆滞。
气氛有些悲凉,所有人都低着头。
一刻钟后。
“噔噔噔~”
非常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桥岸上来了许多人。
“我们是军巡铺,官家可在?”
声音传来,蔡攸打个激灵,赶紧跑过去,众人紧随其后。
因东京城火灾多,所以朝廷每五百步设一个军巡铺(消防部队),观桥岸上的人影,估计整个广福坊都来了,甚至隔壁景明坊都调派了人手。
蔡攸一上前,就哀声催促道“快去救官家,官家还在将军庙。”
军巡铺数百个人震惊,官家……官家还在火海里?
他们是听皇城司一个小兵急报,知道官家在将军庙,可万万没想到,官家没逃出来?
……
控制燃烧范围,最常见的做法就是用斧锯、火叉、铁锚拆房,使墙体倒塌下来,一是可以降低火苗的高度,二是能让倒塌的墙体压灭一部分火苗。
宋朝没有消防车,没有高压水枪,大火一起,无法扑灭,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燃烧范围控制住,使已经燃烧的地带尽快烧完,尽可能不引燃相邻房屋。
火叉、铁锚、斧锯可以用来干吗呢?答案是拆房。
军巡铺人员提着水桶,背着火叉、铁锚、斧锯若干、梯子,装备齐全。
中年人安排军巡铺疏散桥下百姓,便带着众人急速赶往将军庙。
没办法,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敢做懦夫,传出去名声都毁了。
赵明诚心里痛骂愚蠢,口中却道“这是应该的,官家倘若龙体有碍,咱一个个都是罪人!”
却料蔡攸、朱勔他们个个都点头,连郑不浪都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
赵明诚顿时就挪不动脚步,你们专业人员还得咱带路?这是哪门子道理。
为首的官袍中年人一脸凝重,他指着朱勔等人说道“闲话少说,你们带路,一起回将军庙。”
一路上,温度非常高,浓烟冲天,烧焦的房屋下还能听到人的求救声,咳嗽声。
军巡铺置若罔闻,只在高喊“官家”。
赵明诚忍不住了,赵佶的命是命,人家的命也是命啊,他大喝道“都是聋子?还不速速救人!”
中年官员回头斜暼一眼,斥道“救官家要紧。”
赵明诚手指着他,寒声道“分派小半人手救援百姓,一个区区军巡铺就敢视百姓如草芥,我赵明诚必弹劾你!”
中年官员一听这名字,稍默后,便安排二十个人救周边的百姓。
其他人提着器械奔赴将军庙。
四周火光冲天,越靠近浓烟处,呼救声越小。
众人都知道,如果官家还在里面,很可能被呛晕了,甚至呛死……
总之不太可能被烧死,身边这么多人护着,没有烧死的可能性,就怕被浓烟呛昏迷。
将军庙,火光稍小,但整个庙被浓烟遮蔽,到处是黑黝黝的断檐,空气充斥着烧焦的臭味。
“你们这一队,进去!”
众人心拔凉,有个绝望的念头充斥着脑海。
碰上一群不要命的疯子……
怪不得!
梁师成头发焦成一团,哽咽道“庙外碰到鬼窟余孽,他们竟有……竟有弑帝的念头,将士们护着官家撤退回庙里,火势凶猛,许多人走散了……”
大伙赶紧围上去,赵明诚忙问道“官家在哪里?你们不是出了将军庙?究竟怎么回事?”
这是梁师成的声音,他倒没受什么伤,只是身上一股焦味,哭得涕泗横流。
“放开杂家,杂家要去找官家啊!”
好几个人被从火中抱出来。
半个时辰后。
“遵命!”
中年官员又下令道“你们这一队继续搜!任何一个角落都别漏过!”
其他军巡铺等人拿着器械灭火,在专业的手段下,火光渐渐消散,只余下刺鼻的浓烟。
“……”
“官家!”
“官家!”
被分派到的人也毫无怨言,拿湿毛巾捂住口鼻冲进将军庙。
中年官员当即指派。
赵明诚自言自语道“官家,你是英年早逝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广福坊火苗渐渐被扑灭,越来越多人听闻消息赶往将军庙。
中年官员见没有动静,直接下令“剩下的人都进去营救,注意安全。”
说完自己提着水桶身先士卒。
军巡铺余下的人跟随,朱勔蔡攸等人也提桶拿毛巾进去。
赵明诚脚下灌了铅,始终不挪步,可看到许多百姓汉子都自发跑进将军庙。
他苦笑一声,封建社会这该死的忠君观念!
也只能进去“慷慨赴死”了!
……
将军庙外,陆续汇聚了乌黑黑的一群人,凤舆、马车……
向太后领衔朝堂众大臣都来了。
每个人都忧心忡忡,官家在里面生死难料!
他算想明白了,太后还是想过权力瘾,立个幼皇,她才好把持朝政。
曾布拂袖指着道“我朝从未有幼子当国的,昔日太祖皇帝仙逝也是传位给太宗皇帝。”
“荒谬!”
众臣哗然,官家四个孩子只有一个儿子,便是韩国公,可才几个月大啊……
韩忠彦继续说道“应由韩国公亶(赵桓)皇子继位。”
众臣不说话,基本算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