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宴北重瘫跪在地上,望着端坐在上方的面色阴沉的爹娘,再看看侍立在一旁满脸嘲讽的二哥,面无表情的三哥。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鬓角的银发。他本是家中最小的一个,二哥和三哥眼见着正值壮年,意气风发。他刚过三十,却已满头华发。

扭过头来看着同样相依着跪伏在地上瑟缩哭泣的妻儿,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乞儿。

宴北重总以为自己是家中最为愚钝的那个,比不上二哥能言善辩,比不上三哥身手敏捷。因此不得二老的喜爱。少年时备受漠视,眼见着二老和三个哥哥嬉笑怒骂。独留着他一人在旁格格不入。他总想着能够做些什么吸引二老的关注也好,所以他心甘情愿的担起了家里的重担,任由驱使。

眼见着三个哥哥先后娶妻生子,爹娘却对他不闻不问。他只得一边告诉自己不能给二老添麻烦,一边自己找了个瘸腿的婆娘——因为他给不出聘礼,家里又是这样一副光景,寻常农家的女儿也不愿嫁进来受苦。

后来,几位嫂嫂先后生了孩子,一大家子人住在这座小院子里就有些挤了。他头一次体会到了二老的和颜悦色。所以他心甘情愿的听从二老的吩咐腾出了地方,带着李氏和年仅一岁的大儿子搬进了后山的茅屋里。

这一住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磨灭了他少年时对宴何来和刘氏的孺幕之情。他浑浑噩噩,被每日里做不完的活计麻痹着。

等他回过头来再看的时候,妻子和他一样早早的累坏了身体。三个儿女羸弱不堪,最大的儿子十六了,最小的女儿也有十三了。俱是可以娶妻或是嫁人的年纪。身子骨却还不如隔壁王大婶家十一二岁的小子强健。

如今,就为了十两银子的聘礼,刘氏就要把自家十三岁的小女儿卖给隔壁刘家村的鳏夫做填房,那人已经五十了,上一任妻子就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附近的人哪个不知晓他残暴的名声。小女儿嫁过去还有活路吗?

妻儿知道了这事,跑到刘氏面前苦苦哀求,就因为小儿子说了一句“你现在做下的孽,也不怕将来报应在宴敛身上。”最后竟被恼羞成怒的刘氏往死里打骂。看着刘氏手旁染血的荆条,若不是隔壁王大婶率先冲进来护住了他们,宴北重不敢想象那后果!

这就是他心心念着几十年的父母,他宴北重做牛做马十几年,挣的银钱何止几百两。到最后,为了十两银子,他宴北重就得卖儿卖女,倍受折磨。

这都是他自己做的孽啊!妻儿何其无辜,却被他拖累至此。

突然那么一瞬间,宴北重挺直了身体,他环望着端坐在一旁的里正,耆老,宴氏族老。猛的磕倒在地,嘴里重复着说道:“爹,娘,恕儿子不孝。看在儿子为了这个家劳苦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求爹娘把儿子分出去吧!”就像小儿子说的,他已经对不起妻儿太多,绝不能让他的孩子再步他的后尘。只有逃开这个家——

听到宴北重的话,同样跪倒在地的宴放当即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说巧不巧,宴放原本却是二十一世纪工科大学的一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场意外的车祸害他没了性命,却转眼让他在异世界重生。

宴放平日里没少看小说消遣。乍然到了这异世界,满以为自己会是所谓的天之骄子,自有主角光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眼见着一大家子挤在一个破茅屋,穿的是破破烂烂,吃的是卡喉咙的糠饼野菜。而他之所以能够活过来,还是因为之前的那个宴放因为填不饱肚子,饿得慌,自个儿跑到山林里摘野果子去了,结果一个不慎,摔下了树,径直就丢了性命。这才有了现在的宴放。

亲爷亲奶苛刻至极,对他们动辄打骂,亲爹愚昧不堪,亲娘唯唯诺诺,两个兄妹胆小如鼠,好好的一大家子生生的变成了任人奴役的奴隶。宴放可不想自己将来和他们一样悲催的苟活。当务之急,唯有摆脱这些扒在他们一家身上吸血啖肉的无耻之徒。他才有活路可言。

好在宴北重还有的救。宴放做的很简单,专门挑宴北重回家的时间拉着李氏哭诉,哭他们穷。哭宴家一大家子都是他们养的,最后他们却连肚子也吃不饱,还要挨打挨骂。哭他们软弱无力,是不是等他们长大了,儿子,孙子,也要和现在一样穷苦一辈子,连温饱也满足不了。

生生的逼迫这这个忠厚却愚孝的中年男人半夜躲在被窝里抽泣。

宴北重的心动摇了。小儿子说的没错,凭什么他做牛做马,最后却落的这样的境遇。难道他要连累自家儿孙也和他一样起早贪黑却依旧连肚子都填不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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