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深渊怒吼(上)(1/2)

乌鲁木齐上空。

“这只机器人已经跑了六个时。”许无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里红以难以分辨的速度缓缓地向左移,“它已经横跨安徽,进入河南了——比我们原先预估的要快。”

“让我们这么多人等它一个,”骆国华出神地看着舷窗下迅速后退的沙漠,“太没礼貌了。”

坐直升机显然没有坐客机那么舒适,尤其是当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趴在大腿上的时候。

楼凤扬也不喜欢趴在骆国华腿上,但是人在机舱里,不得不低头。谁让他那么高挑。

不过直升机一起飞他就像条死狗一样瘫软下来,甚至没来得及对机舱容积改进发表一番高论。

“我无穷的智慧来自我脚下的大地,”他曾经这样解释自己的恐飞症,“我总是在脱离地面的一刹那悲痛得晕了过去。”

骆国华看着怀里的人儿长叹一声,暗暗发誓这条死狗要是敢流口水,一定把毫不犹豫地把他平抛出去。

“以这只机器人的速度,如果它晚上不休息,明天中午之前就能到达青海,”许无,“但是一落日它就只能靠蓄电池驱动了,不定会减速或者干脆停止。”

“我觉得它挺懒的,”骆国华,“游过太平洋花了大半年,横穿中国怎么也得三五个月吧。”

“它是怎么漂洋过海的我也想不通,”许无,“但肯定不是游来的。”

“不定就是游来的,”骆国华,“反正它没有从港口上岸,倒像是搁浅在岸上。虽然不知道它到底会不会游泳,但这种机器人出奇的防水防火防撞是确定无疑的……还有防盗,如果有贼想偷车,它不定会华丽丽地变形然后问他:‘嘿,你想偷我吗’?”

“拜托你努力提升一下你的冷笑话素养,这一也不好笑。”许无合上笔记本,“最多到明天我们就能知道答案,我有预感。”

“我到觉得我们进了圈套。”骆国华撇嘴。

许无眉头紧锁。

“我没我们……没进圈套啊。”

“那我们自投罗网是不是太蠢了?”

“不知道……但我认为如果四位统帅联合都对付不了我们的敌人,那这世界真是没救了。”

“听起来你很有信心?”

“不是。”许无,“我们是在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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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青海省,茫崖东。

那萨尔丁倚在车门上,兴致勃勃地玩着手机游戏。五颜六色的鸟们一只只被弹飞,惨叫着砸向屏幕另一边隐蔽在砖块后的猪头。

《愤怒的鸟》很好玩,这是那萨尔丁从一份半年前的旧报纸上看来的。他已经在昆仑山下驻扎了三年,过着几乎是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只有定期送来的方便面上不断更新的日期还在提醒他外面的世界还在运转,至少康师傅还知道推出几款新产品。

东部分区在这一带的办事处由军方和分区共管,东部分区协调部“特别协调员”那萨尔丁中尉领导着这个无名办事处的一座型雷达站和一条与博尔塔拉军分区联络的专用电缆,手下有三名士兵级成员和一个步兵班。

步兵班换防了两拨,第三拨刚调来一个星期,是一群入伍一年的新兵。那萨尔丁偶然发现一名士兵私带手机,于是毫不犹豫地展示了他的铁面无私,坚决果断地没收了这一可能向外国卫星泄露部队所在位置的危险品。从此以后士兵中开始扩散着中尉房间里深夜亮起可疑火光的流言,有慧眼如炬的士兵断定长官可能在修炼某种妖术。

那萨尔丁不能光明正大地在办事处玩手机,在单独的卧室里也只能鬼鬼祟祟玩上半时,所以《愤怒的鸟》进展缓慢。但今天协调部破天荒地主动呼叫那萨尔丁,指示他接待分区来的长官。于是他开着吉普来到这个山坡上的简易直升机升降平台,把跟班打发到山脚下放哨,开始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

话国产手机就是牛,那萨尔丁已经与猪头们鏖战了三个时,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关底,手机电量居然不见消耗,有力地保障了那萨尔丁通关之路的畅通无阻。

从天而降的石块粉碎了这一关最后一只猪头,那萨尔丁抬头眺望天际,天边如他所愿,一片湛蓝,不见飞鸟。这意味着他可以再玩几局。

刺耳的引擎声从脚下炸响,把那萨尔丁吓得不轻。他行云流水般地关闭手机,插回西服里面的口袋,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门闭目。山风吹起他的额发,昏黄的夕阳照耀下他更像一名浪迹天涯的侠客,正远立山巅等待着挑战者前来。

摆好冷酷姿势的那萨尔丁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几乎能保证方圆几十里只有一辆机动车,那就是他的吉普。这里没有一条像样的路,物资和人员全靠海西军分区的直升机空投。

那萨尔丁睁开眼,土坡上腾空飞上两辆跑车,阳光照在车头镶嵌的“六芒星”标志上,反射出不祥的冷光。

两辆车落地急转,一前一后夹住了那萨尔丁和他的吉普。

那萨尔丁很后悔没带武器。别枪支和电锯了,扳手都没有一个。

他唯一有的,就是当烈士的觉悟了。

“你好。”一个声音。

不是那萨尔丁的,声音来自他前面的跑车。

过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的跑车再次:“你好。”

还是一样低沉浑厚的男声,那萨尔

丁总觉得在哪部电影里听过。

“你好。”跑车第三遍。

“嗯?”那萨尔丁吱了一声表示回应,心想这帮机器人还真是有素质,动手前还打招呼,不定还要和他握手呢。

“我们对你没有恶意。”车。

伴随着刀剑出鞘般的金属摩擦声和轮轴转动的声响,它以全新的姿态从地上站起。那萨尔丁目测它大约高三米——这是已知机器人中最的体型,但是要藐视任何一名人类,已经是绰绰有余。

它卸下手臂上的两根枪管,弯腰将枪管递给那萨尔丁,让那萨尔丁有那么一瞬间考虑起是不是能用这两根钢管敲翻它。

但他只是顺从地接过枪管,把它们放进吉普车的驾驶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毕竟身后还有一只机器人,而那萨尔丁连面前这只也打不过。就算他的破吉普会变形成汽车人,在反击之前他只怕已经被一巴掌拍到新疆了。

“我拒绝和你们合作。”那萨尔丁突然。

“可以。”机器人平静地回答。

然后是无尽的沉默。

太不给面子了!那萨尔丁深深地感到被蔑视的滋味。

他突然意识到机器人的目标并不是他。

目标是即将到来的那架直升机。

向直升机发出警报是不可能的,那萨尔丁既没有无线电,也没有信号弹。他的吉普车灯光

就是信号,但是他唯一能发出的信号就是“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快来吧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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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是黄昏,但一辆在山上开着大灯的吉普还是太容易辨识了。

身后那辆跑车也打亮了灯光,耀眼的光柱直刺天际。

“真要命。”那萨尔丁有绝望。

天边的云霞中出现了他等待一下午的黑,它顺着光柱毫不犹豫地飞来。

它们没有恶意。那萨尔丁脑海中重复了这句话。

如果它们要伏击直升机,那么那萨尔丁是没有必要存在的。至于卸下武器佯装友好……未免太矫情了。

那萨尔丁松了一口气,至少长官们暂时不会被一梭子轰上天了

机载雷达发出警报,其实不用看雷达,骆国华和许无都认出了山上巨大的人形剪影。

“真出人意料啊,”许无,“我还以为它们会躲起来。”

“长官,是否继续前进?”

“在原定地上方悬停,火控雷达锁定那只机器人。”许无。

“有两只,一只没有变形。”骆国华举着望远镜,“还有一个人,活的。”

“是在交战么?”许无问。

“不是。他们只是站着,好像在等我们。”骆国华,“他应该是本地办事处的精英士兵级。难道是叛变者?”

“长官,我们应该已经进入敌人的射程,请求先行开火。”

“不要。在它们攻击之前不要开火。”许无命令。

“你在犹豫什么?”骆国华问,“一导弹一只把它们炸上天好了。”

“它们不像是想要伏击我们的样子。”许无,“完全没有隐蔽,数量也太少。”

“也许它们就是那么蠢,引擎发达程序简单。”骆国华。

“蠢吗?从以往的经验看,它们会暗杀,伏击,”许无反问,“还有策反。这次也不例外。”

直升机掠上山坡,悬停在半空。

机器人退后一步,那萨尔丁打出手势:“可以降落。”

驾驶员转头看许无,许无冷静地了头。

直升机缓缓降下,巨大的旋翼搅起浓重的沙尘。那萨尔丁抬手遮住眼睛,等着风沙止息。

“长官!”那萨尔丁大声,“分区海西那棱格勒办事处精英士兵级中尉那萨尔丁奉命迎接!”

“原来是少数民族兄弟啊,”骆国华看不清对面,“你……仍忠诚于分区吗?”

“是的,长官。”那萨尔丁上前站到骆国华和许无身后,“我仍是忠诚的。”

“我能证明。”沉默的机器人,完全不考虑它作为敌方这样会不会降低那萨尔丁的可信度。

“我相信你,士兵。”许无没有回头,“很高兴你还活着。”

“谢谢长官关心,我为现在的情形感到抱歉。”

山坡下一声枪响,机器人的脑袋上溅起几丁火花。

吉普车另一边的跑车发动引擎,倒退着冲下山坡,悬停在半空的直升机毫不犹豫地发射了一枚空对地导弹。

导弹击中车剧烈爆炸,以跑车为中心炸出直径十米的大坑,碎土四溅。

“禁止还击。”机器人很平静地命令。

滚滚浓烟中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另一只机器人带着满身尘土走出,完好无损。它手臂上的激光武器已经蓄满能量,随时可以将视野内的一切炸成粉末。

“我们没有恶意,”两只机器人用同样的声音同时,“我们占有压倒性的优势。”

“正相反,”许无冷漠地,“你们能活到现在,完全是由于我们的……”

他消失在原地。

“仁慈。”许无出现在滚滚烟尘中,素白的长刀在握。

在剧烈爆炸中毫发无损的机器人在许无身后无力地仆倒,扬起一摊尘土。它的胸口被洞穿,伤口直径有十厘米,主机被完全摧毁。

“在我们这里,”骆国华无所谓地耸肩,“吹牛是要交税的。”

那萨尔丁呆若木鸡。他一直站在许无身后,但许无像幻觉一样消失又出现在几米外。在这一瞬间他用冷兵器干掉了一只身高三米坚不可摧的钢铁巨兽,而机器人甚至没有机会反抗。

这样看来目前自己这一方好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那萨尔丁心里狂喜,暂时不用当烈士了。

“我建议你们冷静一,”幸存的一只机器人,“这是为你们考虑。”

“我们是该冷静,”骆国华讥笑,“不然你也报废了。”

“许无先生,”机器人头也不回地,许无正提刀站在它身后,满脸杀意,“你那一虚张声势的把戏对我们没有任何威慑。您的心率已经达到每分钟40次……您现在恐怕连话都很困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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