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一百章(2/2)

他在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忽听到宛遥试探性地问:“……项桓?”

他马上侧头道:“怎么?”

“没……我以为你不在了。你怎么不说话?”

项桓烦躁地挠挠头,“说什么?”

宛遥坐在浴桶中,其实她也不知该讲些什么好,只是这么僵着总有莫名的异样之感。

沉默片刻,倒是他先开了口:“姓梁的那废物的伤,还有多久能好?”

“若是调养得当,再过七日应该就可以下地了,我们也能够功成身退。”

“等七月。”

宛遥拨开热水冒出的雾气,听他在门外说,“我不当值的时候,咱们上无量山看庙会去。”

无量山的庙会一年有四次,和其他地方的庙会不一样,因为在道观脚下,每年都有盛大的祭祀活动,但又由于临近虎豹骑的营地,为了讨好军官,除了当地的居民便只有铁甲寒枪的军士能够参加。

所以上无量山看庙会一直是宛遥童年时的梦想。

她当即扒在浴桶边,“真的?”

“不过我听说山下的路不太容易走,只怕要提前雇好马车,我得偷偷溜出来,家里的马就不能用了……”

屋内忽隐约传出轻微的动响,声音不大,好似有何物在了撞桌脚上。

项桓正心不在焉地跟着她那段安排颔首,却蓦地见宛遥话音骤止,紧接着便是一声防不胜防的惊叫。

他一个激灵,猛然握住雪牙枪,想也不想箭步往里冲。

这一脚踹得实在厉害,门栓几乎当场阵亡,只剩门板在半空摇摇欲坠。

房中水汽弥漫,满室都是清香与湿意,宛遥缩在桶里目瞪口呆地和他对视,张着嘴半天没啊出一个字来。

她身上还在滴水,热气是白的,肌肤是白的,一张脸却飞速通红。

项桓压根没意识到会有这样的后果,手足无措地抓着枪当场蒙了,好似比她还紧张,一不留神甚至爆了粗:“妈的,你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我又没让你进来!”

“那你鬼叫什么!”

宛遥一头扎进水,留半个脑袋在外,底气不足地低声说:“有……有老鼠……”

上了年纪的客栈四面漏风,不速之客层出不穷。项桓一垂头,这才发现那只满屋撒欢的耗子,它约莫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踹门动静吓到了,没头苍蝇般到处乱窜。

他暗自磨牙,腰间的小刀飞掷,“砰”地一声死死地将其钉在地上,一眼看去是个“大”字的形状。

项桓顺手将挂着的布帘简单粗暴地扯下,胡乱往宛遥那边一罩,快步过去把这尸体连根拔起,旋即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末了,补充道:“你赶紧洗,我还修门的。”

浴桶中的水仿佛一瞬间转凉,她在里面无比丢人地捂住脸,再不敢泡下去,急忙抓衣服起来。

等宛遥擦着头发慢吞吞的磨蹭到外面,项桓已把门轴恢复原状,还顺手将那只大耗子肢解完毕,正坐在桌前洗他手里的刀。

她靠近的那一刻,明显察觉到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项桓握刀的手一顿,在宛遥说话前,欲盖弥彰地先开口:“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又没问你。”这不是更可疑了吗!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也急得莫名其妙,“我娘说我们俩小时候还一块儿洗过澡,那会儿你才一岁多,我帮你洗的,你在我家住了三个月……”

宛遥越听越崩溃,头抵在桌沿去捂脸:“能不提这事了么……”

许是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妥,项桓终于缄默下来,一个劲儿擦他那把匕首,刀刃简直能亮得晃瞎人眼。

索性就在空气微妙得将要凝结之时,有人敲门给房内添茶水。

对方怔了下,大概也奇怪这屋里多出来的一个人,不过倒是颇懂眼色地满了两杯,恭敬地走了,走前不忘带上门。

难得有件东西可以让他换手,项桓收刀入鞘,伸手便要喝,对面的宛遥同样端了一杯,刚放到唇边眉头便轻轻一皱。

“等等——”

她忽然拦住他,“水里加了东西。”

紧接着坐上交椅的是位老妇,步伐很蹒跚,抬手捂住耳朵,直说嗡嗡响个不停。

宛遥让她把胳膊放下来,“婆婆,您这病是多久开始的?”

“啊……快有五日了吧。”

“平日里睡觉怎么样?”她问完,余光却不经意扫向一远处坐着喝茶的那两个人,仍是一高一矮,相貌平平无奇,周身壮得像头牛,和四下咳得快上天的病患们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反差。

二人冷不防碰到宛遥的视线,便赶紧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避开。

她忍不住皱眉。

“平日啊?倒也没什么,就是夜里三更左右得醒来一回。”

“老人家耳鸣是肾气不足所致。”宛遥挽起衣袖,“两手盖耳,以掌根揉耳背即可……来,您把眼闭上。”

对方依言闭目。

她将其双耳覆住,轻轻按揉耳窍,节奏舒缓适宜,如此约莫过了半盏茶,老妇隐约感觉耳朵眼中有些发痒,就在此刻宛遥提醒道:“可以了,您睁开吧。”

她撤回手的同时,耳目骤然通明,连视力都清亮许多。

“这会儿耳中还嗡嗡叫吗?”

“好多了,好多了。”她转过来连连颔首。

宛遥笑笑,“回家后,若再有耳鸣就照我方才的样子做,坚持一个月便能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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