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屏幽垂着眼睛,好像在思考什么似得,过了一会儿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你想知道什么,”还不等莫嫣然开口,她就接着说,“你不必如此,不必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当年是怎样受你的恩惠。”
莫嫣然手上转动着那串石榴石,“我不必时时提醒你,那是你该时时提醒自己才是,”她微笑慢慢冷下来,“用我提醒你我给你的是怎样的恩惠么,照你原来的所知来说,失去后台的女人在后宫左右免不了一死。”她哼了一声,“你觉得屈辱?你觉得我对你说这些话都是在侮辱你?省点心吧我的姐姐,你要知道,若不是你安稳的留在这个位上你就会知道你会受到怎么样的侮辱了。
“你但凡想想,是被我这样说几句你内心觉得屈辱好呢,还是被诸如陆青芜那等直面的侮辱你好呢。”她又嗤了一声,“所以,现在就好好的说吧,我本不想侮辱你什么,我想知道的事,我如今不过是找了最直接的方法来知道罢了。说吧,莫止薇她和咱们的关系,还有她是如何爬到德妃的位子上的。”勾了一个冷笑出来,“即便是当年封绛白那般看不起她的时候,也能爬到那般的位子。”
莫屏幽手紧紧握着茶杯,她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是这样苟且的活下来,可又充满了无可奈何,她好像陷入了回忆,又好像是在冷静的看着什么,“莫止薇,她也是我们的姐姐。”她笑了一下,“可笑吧,一个后宫竟都是莫家的天下了,更可笑的人,嫡嫡亲的三姐妹竟都许给了同一个男人,哪怕这男人是世间最尊贵的人,也是多可笑的事啊。”
莫止薇是一个不那么美丽的错误。将军府和旁的大院一样,将军夫人不那么方便的日子里,纵使将军再怎样的洁身自好,总是有那么些不长眼的丫鬟要想着爬床的。为此,莫涉恭不知处理了多少个不知分寸的美艳的丫鬟,终是有那么些个漏网之鱼。
“空有两分姿色,若不是父亲当日喝的太醉,怎么会被这么个贱婢爬上床。”
她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一般的丫鬟,是先帝送给莫涉恭的乐姬,可莫涉恭与其夫人感情甚笃,旁的丫鬟女子等闲都不会放在眼里。
“我不曾见过那个不要脸的贱婢,母亲与我说,她倒是聪明,藏的极好,叫人知道的时候,肚子都已经老大了,便说已经有四个来月了。多不怕死,便是在我母亲都还不曾有孕的时候就妄想诞下将军府的长子。”
可每一个当了母亲的人都是坚强的,那丫鬟因为怀了孩子微微肿胀的身子已经看不出当初爬床时候的妖艳了,被人抓出来的时候更是哭的一脸都是泪,她跪在地上,即便是穿了宽松的衣服也难挡她挺出来的肚子,只一味的求饶,说不敢求饶自己这条贱命,但求将军和夫人宽恕她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无辜,可谁又不是无辜的。
莫涉恭自然不会在意这么个丫鬟的孩子,当即就要处死她。可那丫鬟哭声太凄厉,就如护巢的母鸟一般,将军夫人终是不忍心,还是出声留了她一命。
等到孩子出来的时候,那丫鬟却是没让任何人麻烦,自己找了绳子就吊死了。空留下那一个孩子,是将军府的第一个孩子,即便那是个女孩,若是出自将军夫人的自然是千般恩宠的长大的,嫡长女是怎样的身份高贵。
可那么个长女却出自不过是个乐姬,更是叫将军夫人每每看到就提醒她丈夫的不忠,何其可笑。
“我娘亲与我说,那个时候她不过是三岁吧,父亲便让人将她养在小院子里平日不许出来了。只因为那个时候我娘亲有孕了。”她的肚子里便是莫屏幽了,可那个时候的将军夫人却已经不是三年前满心想着可以有孕的了,即便生下了这个“爱情的结晶”也并不能叫她忘记丈夫的背叛。
“娘亲与我说,男人三妻四妾何其正常,最叫她恶心的就是若是做了就要收拾干净,虽是她的不忍,却还是怨了那个抢了我长女位子的姐姐。”她说到姐姐的时候忍不住勾了个冷笑出来。
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人,在将军夫人生了孩子之后自然存在感低的不可思议,便是琴棋书画也怕是没人教她的。
“她娘的几个好姐妹都是同被赐下来的乐姬,旁的不会,抚琴献唱却是一等一的好手。我从不知道她的存在,人人都与我说我是将军府的嫡长女,我是将军府唯一的小姐,何等尊贵的身份,只那个时候我娘亲却已经很不好了。”
受了怎样刺激的将军夫人还能人人听奴才们叫自己的孩子大姑娘,大小姐。每一次都叫她觉得女儿是怎样的名不正言不顺,每一次都叫她想起那个浮肿着身子的卑贱的女人,和她拥有同一个丈夫,即使是同一夜,每每想到都叫她恶心的不得了。
若是莫嫣然知道这些症状,就能很快的分辨出来,这真真是抑郁症啊。
所以得了抑郁症却没人能宽慰的将军夫人很快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