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绛白那年遇见沈初寒的时候,下着很大的雪。她出门不料天气突变就带着侍女在亭子里坐着。
他披着墨黑的大氅,身边的人为他打着伞就这样冒着大雪到了她的面前。落了一肩头的雪花。
似乎是没注意到亭子里有人,这才见到了她,也没看她只微点头:“大雪突至,过路人叨扰了。”她的心跳的很快,咬了咬唇,半天回到:“无碍的,公子坐吧。”他才抬头看她,那一瞬间,封绛白却觉得自己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天气看到了春天。她长得不算好,虽然家境好,是江南大户人家,可求娶她的人并不多。人前人后大家也只道封家的几个大女儿个个优秀,没人知道她,知道她这个封家的小女儿。
可是这个时候她却这样遇到了沈初寒,她甚至看到了沈初寒眼睛里的诧异,慢慢的融化了变成温暖和眷恋。她诧异非常。
“小姐是哪户人家的大小姐?”她听到他这样含笑问到。
“我是封家的。”
“你可愿意与我入京?鄙人姓沈。”
沈,国姓。
封绛白之后甚至想,即便是不知道沈初寒姓沈,即便他不是沈初寒,她还会跟他走吗?到最后一刻她才知道答案的,会的,不管他姓什么,是什么家世的男子。那倾城如画的面目还有看她时候淡淡的温暖和眷恋。她还是会去。
封家大喜。
封家幺女封绛白赐婚太子沈初寒,封侧妃。她虽然比不得正妃,可是也是火红的轿子抬进来的,太子也摆了酒席招待满朝文武。那夜太子喝的很醉,跌跌撞撞的来到她房里。她盖头下的脸红的像是要烧起来,眼前一亮,他又出现在她面前。笑意盈盈一点不像喝醉了的样子,“绛白,你来了。”
她其实想说我早就来了的不是殿下你去接我的吗,她其实想说你喝了很多吗?难受吗?她其实想说你怎么才来。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句:“殿下,妾身服侍您吧。”
房中术之类的嬷嬷有教过,可是对象是他,她的手碰到他的衣襟的时候都忍不住颤抖,他却是淡淡的笑了,捏住她的手,然后轻轻的看着她,眼里没有半分的*,她不明白她只是害羞。然后他替她解了头上繁重的发饰,说:“不急的,今天你累了先休息吧。”
她不懂,洞房花烛夜。他拥着她沉沉睡去,呼出的气带着酒香很好闻,可是没有碰她。然后他日日夜夜来她房里,甚至她都能感觉到太子妃看她的表情一日比一日淡去,那些院里的女人眼神也一日比一日凛冽。他从未碰过她,更多的他只是和她坐着一起下棋,一起看书。他目光轻轻的落在她脸上,那么轻,那么柔,带了点淡淡的温暖和眷恋,一如既往的眷恋。可是从来没有碰过她,说出去应该也没有人相信吧,太子独宠的侧妃竟然是个连初吻都还保留的纯洁女子。
她想过去亲他,甚至她都踮起脚来了,他也只是笑着拥住了她,笑起来:“绛白别闹。”她那时已是风头一时无二了,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娇嗔的叫他:“殿下。”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更低下来,“就喜欢你这样叫本宫。”
所以这么一叫,就叫到了最后。之后人前她会行礼叫他陛下,叫他皇上,人后她都是叫他殿下。
沈初寒登基那年,她被册了淑妃。直接就是四妃位,以她的地位是不配的。她的娘家地位不够,她无所出对皇室可说的上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她这样想,也这样和他说了。他的表情一如即然的淡淡的温暖的笑着说:“谁说你没有可取之处,你陪在朕身边,在朕需要的时候都能看到你就是你最可取的地方了。”
她不懂,她有时候想是不是她被他保护的太好了,她甚至都不用参与到那些争斗当中,他也说过:“绛白你什么都不用做,那些人都只是稳定前朝的工具。你不一样所以你不必在意她们。”
她还是不懂,她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那些阳光明媚都给她们,殿下是她的,是她一个人这就足够了。
可是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偶尔她会去给皇后请安也会看到满满一屋子的女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有老人在更多的是花枝招展的新人。她偶尔也会梦到,刚许给沈初寒的那时,沈初寒带她进宫去见先皇,那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不太精神,看到她的时候眼神闪了闪,半天才开口:“朕竟是没想到,封家的小女儿长得这个样子。”
沈初寒回他:“父皇似乎精神好了些,不过绛白只是儿臣的侧妃而已。”
“只是侧妃,只是侧妃。”她惊醒,脑子里不断响着先皇低低的声音,带了点苦涩更多的是怜悯“只是侧妃。”她侧头看去,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合着中衣躺在他身边,没有拥住她,倒像一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她怀里。她抱住他的头,她知道自己是不一样的,很不一样的。不一样到他翻了旁的妃子的牌子也会在半夜来到她宫里,有时候是半夜,有时候是早朝前面半个时辰过来看一眼她。眼神一如既往,那么多年了都是那个眼神,淡淡的,温暖的,眷恋的。
她还记得他头一次来的时候,她被惊醒,他蜷在她怀里,“睡吧绛白,朕就是来看看你,看到你朕就可以睡着了。”
她是那么不同,那样的不同。不同到她似乎就是他的安魂药,不同到新宠旧爱似乎只有她可以陪伴他沉沉睡去。她也从未想过她怎么会那么不同,她问过他只是笑:“绛白就是不同的,见你的第一面朕就知道你是不同的。”
第一面就知道她是不同的了,为什么不同她不懂。一开始她天真的以为是他们两情相悦,他对她的包容和温暖都是因为他对她就像她对他一样,一见钟情。
所以她开始变得放肆,变得更像一个宠妃。做事张扬跋扈不留情面,面对皇后也渐渐失去了曾经有的尊敬,她记得那天皇后娘娘看她的表情,带了淡淡的怜悯一如当年的先皇,她说:“绛白,为什么你要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她要变成那个样子,为什么她不可以变成那个样子。她有着这后宫绝无仅有的皇帝的全部的宠爱,她可以从任何一个女人的床上抢下皇上来,这个任何包括皇后,包括那些大大小小的新宠旧爱。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她这么想,她的婢女们也这样说。有时,她的贴身宫女也会遗憾,“皇上总时时的来,虽是少叫水,可娘娘怎么也总没有孕呢?”她下令处了那个宫女,即便是陪伴了她多年的贴身的人她也没留情面。她想她真的变了,为什么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只是她知道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是个处子之身,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是四妃位上尊贵的女人,是皇后都要留情面的宠妃,怎么会是个处子之身呢。
她想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也是因为皇帝,不论她做什么他总是包容和温暖,她看过别的妃子和皇上相处的样子,个个都正襟危坐,皇上的表情也少有温和。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不同的。不管她做错什么,只要那眼怯怯的看他,轻轻的叫他“殿下”他都能原谅。他都会拿出一如既往的温暖和眷恋来看她,包容她做的一切。
甚至是仗毙了他的新宠。
那个小主并没有对她不恭敬,她只是看到那个小主娇如浮萍的样子,软绵绵的被宫婢扶着,是个很温婉的女子。对着她也是恭恭敬敬的拜倒,只是她看到她孱弱的样子就难受。她问她:“这位小主是昨夜儿侍寝的?”
那个小主当下红了两颊,咬了咬下唇:“回娘娘,是。”她知道,沈初寒碰了她,做了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女人可以和殿下恩爱温存。她心里竟然冒出一个念头,看她不痛快就处置了也就罢了,殿下会一如既往的包容她。
没错,殿下一如既往的包容了她。殿下那天来到她的宫里,问她是怎么回事。
她叫他殿下,说那个小主对她不尊敬。
她想他应该知道她在说谎,可是他没有责怪她,他也没有拆穿她,只是说:“她冒犯了你,绛白处了她没有错,可是朕希望绛白不要做让自己也不开心的事。”她还是不明白,可是她知道他包容了她,于是她对他笑,扑到他怀里对他撒娇。
后宫里但凡见了淑妃的妃子都恨不得跪下来或者绕路走,她自己一个人走的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有时会记得刚进王府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太子妃会找她来然后和她一起绣花,也会和她一起赏花游湖,可是她躲在殿下的身后,对太子妃充满着恶意,觉得她也心属殿下,对后面每一个进来的妃子都充满恶意,皇后娘娘问她,为什么你要变成这个样子。
是因为把整颗心都给了殿下还以为殿下也是一心一意的爱她一个人。
是因为想在那么多花枝招展中抢过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