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李梦正给钱玲玲削苹果。
钱玲玲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垂着眼问，“你有很讨厌的事吗？”
李梦笑着说：“当然有啊。”
钱玲玲低声问：“碰到讨厌的事，你会怎么做？”
李梦说：“为了自己好过一点，就转变态度，把讨厌的事变成喜欢的事就好了。如果转变不了，就尽量不去想它。”
钱玲玲笑她：“你这是缩头乌龟。”
假装看不出钱玲玲的嘲讽，李梦也跟着笑：“没办法，我又不是超人，缩头乌龟能让自己变的开心一点，我何乐不为。”
“我想吃苹果。”
“给。”李梦递过去。
“我还想喝水，你能再给我打点热水吗？”
“好，你等我一会儿。”李梦拿着杯子出去了。
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时，钱玲玲露出渗人笑容，她盯着桌上的那把水果刀不能回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群发一条信息：计划成功，我们301病房见。
车子疾驰在路上，李想面色严肃，心跳越来越快，总觉得李梦要出事，途径十字路口，等绿灯时，手机铃声恰好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立刻接通了电话。
“快点去骨科门诊301室，钱玲玲她有同伙。”
李想的心跳更快：“几个人？”
“五个。”方弈说，“有两个人应该会在门口等李梦的朋友，把他们故意带到其他楼层，另外两个跟钱玲玲汇合。”
李想问：“消息不会有误？”
方弈说：“不会，这是经常在你门口徘徊的那个少女提供的警方笔录。”
这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恶性事件，李想前所未有的紧张，如果梦梦出了任何闪失，他怎么跟自己交代，怎么跟父母交代？想到这，他立刻说：“你马上查一下美好医院前台的电话，我需要她们马上去301病房。”
“你先别急。”方弈安慰李想，“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是我爸，他已经让就近的同事便衣去医院，现在应该已经快到医院了。”
“我这边……好像堵车了。”绿灯亮了很久，却没有一辆车同行。李想越来越烦躁，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
“你在茗山路吗？”方弈问。
“嗯。”
“你等等，我查一下。”过了一会儿，方弈说，“那里出车祸了，一时半会不会同行，你现在下车，往北面走，我马上出发，到中元广场等你。”
“好。”
下了车，李想一路往中元广场跑，中午正热，他很快汗流浃背。
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李想边跑边接听：“还没放学，你怎么用手机的？”
“柏宇爸爸过来找我，说我手机一直在响，我看见是你，就……就给你回个电话。”苏信气喘吁吁，说话声断断续续：“然后我朋友……朋友说梦梦带钱玲玲去医院了，我不放心…… 这边不好打车，就……就跑过来了。”
“你还有多久到？”
“快到医院门口了。”苏信常说。
“门口如果有人找你搭讪，不管是谁都别去，直接去骨科门诊301室。”
“好。”
“不管有任何情况，先沉住气，等我到了再说。”
“想哥也来？”
“嗯。大概还有半个小时会到。”
“好，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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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你有没有觉得……你特别幸福。”钱玲玲缓缓转着手里的杯子，似笑非笑。
李梦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窗外风景：“幸福是看个人而异吧，有的人很有钱，但她就是开心不起来。有的人很穷，但每天都笑容满面。还有的人患有残疾，她很快乐。有的人身强体壮，但是她不快乐。其实我认为……幸福不幸福跟外界因素没有多大关系，最主要的还是自己的心吧。”
“你说这么多，是知道我家情况了吧？”钱玲玲朝她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打听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些消息，还是我放出去的。”
李梦看向她，也在笑：“我也知道，你给我的消息并不是全部。”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就离我近一点，近一点，我慢慢说给你听。”钱玲玲一字一句，缓缓拿起水果刀，慢慢吞吞削着苹果。
“让我过去也可以，你先把刀放下。”李梦面带笑意。
钱玲玲啧了一声，被看穿了么？她乖乖把刀放下。
李梦这才坐在她身旁：“说吧，我们就说说，为什么我帮你最多，而你对我敌意最大。”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活泼开朗，讨人喜欢，不管做什么她都想成为最优秀的，她认为这样大家会更喜欢她。”说着说着，钱玲玲的笑容就多了几分嘲讽，“后来她发现，无论自己多努力，总会有人不喜欢她。会认为她的努力根本就没有用，只因为她不是男孩子。”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钱玲玲往门口看了一眼，朝进来的两个女孩子笑弯了眉，语气欢快，“你们来啦。”
其中一个女孩把水果篮递给钱玲玲：“我们就来看看你，看完就走。”
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钱玲玲疑惑地开口：“怎么不多陪我一会儿。”
矮个子的女孩儿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钱玲玲的声音一下高了几分：“不会吧，怎么会这样？”
“真的。我们就先走了。”矮个子的女孩急急就要往外面走。
钱玲玲一下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问：“小幸，我们不是伙伴吗，为什么要抛下我？”
“东西……东西还在里面。”小幸有些慌了，连忙看向身旁的高个子女生。
“艺涵，你也是？”钱玲玲震惊了。
艺涵说：“我们算了吧，还有一个人没来，我心里不踏实。”
“哈哈……”钱玲玲忽然大声笑了，“你们都是缩头乌龟，说好一起奋战，却都想离开，走吧，你们走吧，这历史性的一幕，就让我自己完成好了。”
小幸急的眼睛都红了：“玲玲，你没必要……”
“滚啊！”钱玲玲突然大吼，“胆小怕事的人，没有资格成为我的朋友。”
小幸吓的连连后退，紧紧抓住艺涵的胳膊。
“该说的我们都说了，是你听不进去劝，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滚啊！滚出去！”钱玲玲抓起果篮里的苹果朝她们两个砸了过去。
两人谁都没有躲闪，只是深深看着钱玲玲，二人面色竟是有些悲壮。像是眼看着某人要去送死一般，这让李梦大为吃惊，明明此时自己才是身处危险的时候……
“我们走了， 你好自为之。”艺涵说完，拉着小幸离开。
小幸一步三回头，低声哀求：“千万别这么做，求你了……”
门哐当一声被艺涵从外面关上，钱玲玲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刚刚你没说完的故事里，那个小女孩……是你吧？”李梦仍然坐在她身边。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钱玲玲低声问。
“知道。”李梦说，“你想伤害我。”
钱玲玲又问：“知道你还敢离我这么近？”
李梦轻叹：“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找到你敌视我的原因，也许我们的矛盾就能化解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对不对？”
“除非你变成我……或者我变成你。”钱玲玲暗暗从水果篮拿出一个小玻璃瓶，轻轻拧开，“再或者，你不再漂亮，变得比我难看，让大家把你当成一个怪物，你就会懂现在的我。”
“为什么……”
梦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闯进门的苏信常一把抱在怀里，他的背瞬间被什么东西泼上，清清凉凉。
“怎么回事？”李梦双眼大睁：“你怎么来了？”
“刚刚钱玲玲想用硫酸泼你，我……我好害怕。”
硫酸？李梦立刻去看他的背，急着问：“疼不疼，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别慌。”苏信常说，“你一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先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
门外很快三五个便衣出现，看着病房里的少年，立刻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被泼了硫酸了。”李梦哭着说，“钱玲玲本来要用硫酸泼我，但是苏信常挡住了。”
“梦梦，你先别哭。”苏信常轻轻拍着她的背，“应该不是硫酸，我没有感到疼。”
这时候小幸哭着从外面跑进来，“我把硫酸换成水了，我想了好久，即使爸妈都不喜欢我，我还是不想去坐牢。我也不想你去坐牢。就算是整个世界都把我们抛弃了，我们还是可以报团取暖的。”
“你们不想坐牢，可是我想啊！”唯一的机会也失去了，那颗被她紧紧抓住的稻草被折断，她再没办法伪装坚强，嚎啕大哭，“我想坐牢，我想毁了她一辈子，这样我就会被关起来了，新闻媒体都会采访我，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就可以说出自己的心声。我说这社会不公平，为什么要重男轻女。我说怪自己不会投胎，没有生在有钱人的家庭。我说自己父母不配当父母，只会生不会养。我说……我说……这样大家就会重视重男轻女了，就会……就会少一个像我这样的受害者。”
钱玲玲哭的泣不成声，眼泪肆意流淌。她看着李梦，眼里充满憎恨：“我原来跟你一样……可是我为什么成了现在这样呢？”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她又悲伤满面，“ 生下来，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样的世界吗？”
“为什么照照把你当朋友，为什么赵甜跟你关系最好，为什么连苏信常都要站在你这边。为什么那些美好的东西，我一样都得不到……我一样都没有。”她如被抽去魂魄的行尸走肉，瘫软在床。
苏信常将李梦护在身后，慢慢朝后退……
“她看到你太激动，我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到了门外，苏信常低声说。
“我本来以为……她最多只会找几个人教训我。”李梦低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我觉得她们不是我的对手，就没当回事。”
“不止你一个人这样认为。”苏信常也有些后怕，“还好你没事。”
“不止我一个人？”李梦轻声问，“你们都知道？”
苏信常又不傻，不想让她有太大压力，只捡轻的说：“想哥最近发现你家门口有少女徘徊，就担心是不是有人跟你闹僵。让我多留意一些，后面我知道”
“那硫酸的事……”
“是艺涵刚刚告诉我的。”绕过还有两个少女缠住他的事，他直接说，“以后有什么事，你千万别自己扛着了，我好担心你。”
“比瞒着你更担心？”
“嗯。”苏信常十分肯定，“其他人肯定也一样，尤其是想哥。”
“我错了。”李梦低着头，像蚊子哼哼，“本来我以为我能解决的。”
“你我之间不需要道歉，你要道歉的是想哥……”
苏信常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梦的视线越过他看向背后。他也回头去看，看到李想大喘着气跑上来。
“没……没事吧？”李想弯腰扶住双腿，深深呼吸。
“都没事。”苏信常语气很温和，面色却是深深沉沉，“想哥，我很听你的话，没有动手打人，虽然我真的想。”
李想缓过来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你做的很好。”
“哥，我差点害信常被泼了硫酸，刚刚如果不是小幸偷换成水，信常就……”李梦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索性不出声了。刚那一幕只要想起就会后怕，她以为能掌控局面，可到头来还是轻视了对方。生活不像小说，不是以为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她怕别人担心，最后却让别人更加担心。
“长记性了吗？”李想问。
“长了。一辈子不会忘。”李梦老实说。
李想看她一眼，转身往病房内走。
李梦看着李想的背影，轻轻抿了抿唇，有几分难过：“我哥好像生气了。”
“不生气才怪。”苏信常揉揉她的头，“除了生你的气，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吧。”
李梦红着言，又要哭了：“我……我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你千万别哭啊，我不会哄女孩子的。”苏信常吓的心跳都快停了，“现在大家都没事，我们都好好的，这是好事啊。”
“我也是才知道她是照照的粉丝，她是被带节奏的人。我一直都知道她讨厌我，我很努力的想化解掉，我太自大了，太差劲了……”
“梦梦才不差劲，梦梦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苏信常轻声说，“好了，都过去了，想哥会处理好所有的事的，你别多想。”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