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白芒之巅(1/2)

撞落在地时,五脏六腑剧烈一震,痛的我快要昏死。待稍微恢复知觉,我极快爬起,仓促之间不辨东南西北,挑了一条谷道拔腿跑去。

峡谷悠长深远,常年的不照日光令这里森冷无比,我被冻得瑟瑟发抖,边跑边觉得自己其实应该好好躲起来。如果原清拾说的都是真话,那我的存在价值真是不可估量,珍稀程度堪比极泪瑄琛。就是不知和毁去崇正郡带给他们的利益相比哪个更高,不过赌一赌也是无妨,就算错过了出阵时辰,要在这里多呆三个月,但只要有杨修夷在,一切都不足为惧。

正准备挑个无风又能晒到阳光的好地方躲着,却在拐过一个谷口时看到远处山坡下迎面疾奔而来的人群。

独孤涛拉着宋十八,一旁跟着轻鸢和佘毅,他们身后追着黑压压的人海。我揉了下眼睛,心一下子提到嗓子口,那些哪是人,七窍流血不谈,有些甚至脑袋被削去半个,连七窍都没有,身上淌着发黑的汁液,血肉内脏模糊一身,是死役。

长风疾荡而来,带来铺天盖地的腥味,催人欲吐。我大叫着他们的名字跳下斜坡,但隔得太远,旷野太空,声音被瞬间吹碎在风里。

我疾步跑去,白芒所在山壁就在我右后方,不需两里那些死役就能瞬间飞灰。独孤他们只需再快些,再快些,但就要触到望乡石阵时,轻鸢被一个死役扯住了头发,宋十八极快回身,举剑横劈,却被紧跟其后的其他死役缠住。

这是我第一看到她拼赴全力的使剑,点刺之间灵活轻盈,没有半点花哨,毫不拖泥带水,如果面对的是生人,她独挡二三十人绝不是问题。

可死役不同,锋利剑刃能把人逼退,它们却不会。它们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和疼痛,它们存在于世的唯一感官只剩对血肉的贪婪,这种嗜血欲望让它们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我加快脚步奔去,快赶到时,四人已浑身浴血。宋十八和佘毅杀红了眼,轻鸢尖叫着乱劈乱砍,独孤涛没有功夫,但强壮体格足以看出不是寻常文弱书生。并且,他对局势的判断拿捏很准,如此混乱局面下,竟还能从容不迫的分析敌我形势,带着他们缓慢朝后推移,留下一地无头却还在不断扭动身子的死役。

听到我的呼声,独孤涛转过头来,深邃眉眼微微眯起,忽的摸出一把匕首冲我飞来。我惊呼一声,往一旁躲去,没能躲掉,好在避开了要害。

从肩上拔出匕首,倒抽了一口凉气,若是往日,一定甩回去刺他。现在第一时间却是捋起衣袖,剁掉自己的左前臂往远处抛去。能想到的只有这么一招,巴望能引开那些死役的注意。

杨修夷说过要教我功夫,最初那几日我每次睡的正香都被他从被窝中强拖到院子里绑着沙袋扎马步。因实在吃不了这份苦,于是学会跟他软磨硬泡撒娇卖巧,借口推脱说等离开了崇正郡再刻苦训练。如今真是后悔万分,深刻体会到何谓书到用时方知少,武到用时才恨懒。

我痛的浑身抽搐,瘫软在地,饿了几天身体已虚到极致,刚从崖上坠下,体内元气恐怕都已流失殆尽,只能勉强撑着神思等他们安全脱身。

但胳膊毕竟只有一条,死役却有七八百只,没能引开多少,倒引了几只朝我跑来,其中一只身形那么眼熟,是乔雁。

我愣怔的望着她,一时找不到言语。

我此生虽短,见过的可怖场面却不在少数,腐烂的死人,狰狞的妖怪,包括这些死役,有独眼的,没鼻的,烂嘴的,甚至开颅,脑液淋了一脸的,却没有一个让我觉得这么发憷,让我抖的镇定不下。

语声哽咽在喉:“乔……雁……”

她自然听不到,那么热情好客,美丽爱笑的姑娘,她此时正瞪着空洞无神的眼睛,双手虚伸,挤在死役群中朝我冲来。

我难过的看着她,心里在默数时间,待数到了十三,它们的身形瞬间成烟,被我身后盛怒的白芒净气燃的点滴不剩。

如果我懂事坚强一点,就不应该在此时伤春悲秋,可是眼泪止都止不住。想起这三个月来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照,想起她每日在斜街店铺忙完都要给我带一堆甜品糕点解馋,想起那些风和日丽的晴天,她在庭院里晒衣哼曲子,有蝴蝶鸟儿在满园娥树上飞来飞去。也想起,她是因我而死。

眼泪顺着捂脸的指缝滑下,但不能允许自己悲伤太久。我缓回片刻心神,举刀想要再引一批死役过来送死,这时听到一声粗哑嘶吼自远处天幕传来,抬头望去,只见一团黑雾呈虎豹模样,立于高空,仰首长嘶。

黑雾身前,凌空悬着两抹笔挺修长的身影,一蓝一紫两团莹光分别罩着他们,是杨修夷和花戏雪。

高处疾风强劲,朔朔鼓吹,他们衣袂翻飞间,可见殷红鲜血染袖。我心下骇然,忙踉跄爬起,那黑雾陡然分散为十六团黑烟,将他们环绕其中。

以气蕴成的妖兽最为难缠,也很稀少。当世对凡尘妖物记载最为详细的《焜世经》上也只记载了两只,一只为良兽,名叫叩叹,六百年前,它在风平关以西卷跑数千万蝗虫,为百姓谋福。世传它为须文太山常至仙长以精气仙材所炼,是真是假尚未可知。另一只为凶兽,世人取名凶孽,闻名便可得知它的凶残暴戾,它虽不吃人肉血骨,却嗜好虐杀生灵。世传它晒不得日光,夜间专躲在深山洞穴里,最后被几位高人以铜镜引光杀死。

以气蕴成的妖兽,刀剑于它们全无用处,用玄术屏障将其禁锢其中虽可,但它若能逃出一丝一毫,便又可再度凝结庞大,实在令人头疼。而我们眼前的这只,从未听闻,真不知它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弱点又在何处。

搜肠刮肚,焦头烂额之际,独孤涛的声音猛的爆响:“十八!”

我陡忙转过头去,整好看到独孤涛身形上前,将宋十八拉至身后,迎面而来的死役尖爪在他胸上开出一朵绚烂血花,白衣浸染,我险些被吓晕过去。

宋十八应是和我一样,被黑雾妖兽分了心,好在独孤涛伤势并不致命,但方才一番恶斗下来,他早已没了再撑下去的力量。

“独孤,你撑住!”

宋十八紧紧护着他,手中长剑像疯了一般乱劈乱砍,虽剑劲狠辣,却没了章法,我匆忙上去接应他们,她看到我立即担忧惊道:“初九,你的脸怎么肿成了这样?”

死役体内的汁液横流,将草地染成一汪黑潭,恶臭味道遮天蔽日,难得此时此景她竟还有心思关注我的容貌。我用匕首削飞几个死役的脑袋,身手不佳以至于肩上被咬下一大块血肉,强撑着疼痛从她手里扶过因失血过多而晕厥的独孤涛:“你快去帮佘毅!”

在望乡石阵中替独孤涛草草止血包扎,宋十八等人赶来,她的双目通红,一把冲上来推我:“你不是能摆阵法吗,你怎么不摆啊!”

佘毅咬着布条,在左臂上打了个结,抬起头看我一眼,再转向宋十八,沉声道:“你以为阵法是无所不能的么?那精通玄术巫术之道的人岂不可以称王称帝,胡作非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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